将军百战死,是将军,哪有不历险。45年前,1979年对越反击战,有幸跟随数位将军深入敌境作战,目睹将军风采。虽为授衔,率千军万马者,自是将军。
对越还击战中,消灭越南高平之敌,四十一军一二一师担当了敌后纵深穿插重任。为加強这支敌后独自作战劲旅指挥,四十一军决定派出一位付军长,组成军前指随该师行动,这无疑是一项艰险任务。众将犹豫之际,刚从北京学习回来的毛余付军长,自报奋勇领衔重任。
军前指组成中,还有军政治部副主任宋子佩将军。日后,宋将军成为大名鼎鼎的《生死28天》作者。
二月十七日拂晓,被称做带有战争神密感的毛三号毛余将军,与一二一师基指率万余人马,似射出的利箭,向敌后预定目标飞进。按上级要求,战斗打响后24小时内,穿插到指定位置。
部队在敌境深山密林、沟壑大河中、在敌人层层阻击中穿行。那时候,我入伍未满一年,报务员培训还未结束,回到连队,本营首长还未认全,更别说认识军、师首长了。
穿插中,遇敌阻击,队伍隐蔽待机,这期间,可以看到前方军、师首长在运筹帷幄,近在咫尺。在老兵的指点下,认识了随师基指行动的军前指首长和师基指首长,他们多为大个子。
四十一军前身东野四纵,渊源于山东半岛,成长于辽东半岛。故本军高级指挥员多为鲁人,中层指挥员多为辽人。鲁人体魄魁梧,闯关东者多为鲁人,故辽人亦高大魁梧。在两广军中,凡高大魁梧者,多为北方人和指挥员。
当时,我在师无线连三台,担负师无线电2号网主台任务,负责对师属3个步兵团通信联络保障。战争初期,风云变幻,指令频出,请示不断。我台联络任务十分繁重,是军、师指挥战斗的重要渠道,是首长的千里眼和顺风耳。
由于是新兵,还不能胜任上机工作,常常跑腿送报到首长们身边的机要部门。虽在部队大院长大,战场上近距离看到将军们,还是头一次。虽没佩戴军衔,毛付军长等军、师首长的威严、韬略不失将军风范。
穿插途中逢山过山、逢水过水,昼夜兼程,难为这些老兵、老将军了。此时的将军,已不是后方指挥所中的将军,看图发令、纸上谈兵。他与士兵们一同跋山涉水,一同面对敌情,一同历险。穿插队伍中有将军,将军在穿插队伍中。
十八日晚,军前指、师基指,仍为龙头,率麾下三六一、三六二两个步兵团夜行军。
夜过宗梅吊桥,险象环生,骡马分队中骡马怯场挡路,于是,军、师两级指挥所率先通过。摇晃的吊桥,就像荡秋千,莫说将军行路难,就是年轻的士兵,也举步维艰,谁都有可能跌落近10米高的桥下丧命,士兵历险,将军亦历险。
连续闯过三座吊桥,由于夜暗,地形复杂,加上敌军袭扰,穿插队伍总脱节、掉队,后队跟不上前队,军、师首长们孤军深入,危机四伏。龙头无身空为龙,龙身无头不为龙。
此时,队伍中已混入敌特工人员,我中有敌,敌我难分。敌在我穿插队伍中引爆手榴弹,制造混乱、恐慌,情形十分危急。我对敌情不明,敌对我情也不明,否则,夜暗中、混乱中,穿插队伍官兵谁,都有可能牺牲或被俘。多少年后,每想到此,都会为将军们、首长们深深捏一把汗。
将军们沉着等待,终将麾下聚拢,突破敌军封锁,来到天丰山脚下。
多年未经历战斗,部队缺乏战斗经验,尤其是和平时期成长起来的指挥员。对越还击战中,南下的上级指挥员们,纷纷下沉一级,加強指挥,军下师、师下团,一直到营、连。他们在以往战争中的经历、经验,成为指挥眼前战斗的韬略。
天丰山地势险要,一夫当关万夫莫开,敌军利用有利地形,使出看家本领阻击穿插部队。是夜,步兵团久攻未下,天明,守敌作鸟兽散,将军率队路经山脚,可见我方众多伤员及烈士遗体,远处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,分不清是我方民工还是敌方特工。
昨夜,按计划要通过天丰山,因队伍多次掉队、脱节,影响了穿插进程,否则,那时候,将军和士兵,谁都有可能躺在天丰山脚下。
十九日晚,队伍穿插到目的地,在809高地附近开设指挥所。二十日晨,敌特工数十人摸到军前指、师基指所在地山坳顶部,被消灭。指挥所暴露,将军们决定,当晚转移指挥所。
山地的夜晚,伸手不见五指。军、师两级指挥所开始转移,路经山坳口一民房,行进不畅,自我台以后通信分队走出山坳口后,不见前队,带路参谋人员继而又带错路,反向而行,与前队再次脱节。将军们又一次孤军深入,但见龙首,不见龙尾。
军、师首长焦急万分,我等亦万分焦急。无奈中,通信部门领导奉命向后呼喊我连领导姓名,连长的名字,打破敌境夜空的安宁,这一招真灵,后队马上向后转,追赶前队。
漆黑的外国夜,崎岖的外国山路,容不得快速前进,腾挪间,忽听前方传来爆炸声,应是将军们所在方向,这暗的夜,发生了什么情况?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呀。
待我们赶到爆炸地,前队分散隐蔽在附近,队伍没有动态,我们席地而坐,不知在等待什么。
天明,有了动静,仔细一看,都是身边人。这时候才知道,昨夜,脱节的前队在等待脱节的后队时,通信科奉命指令前队电台开设,联络上级。二台遵命开机工作,照明不慎走光,有几颗手榴弹,在附近爆炸,伤及数人。
手榴弹爆炸时,毛余将军头部负轻伤,混乱中,他与队伍分离,只有警卫人员随身。此时,他拿起了枪,做了最坏的打算。
漆黑的夜晚,陌生的环境,后队掉队,将军们与为数不多的警卫人员和参谋人员,孤军深入。突然,不知何方抛来的手榴弹在身边爆炸。突如其来的袭击,将军和士兵都在想:是敌人伏击?还是遭遇战?有多少敌人?十万个为什么。
此时,将军比士兵想得更多,他在想怎么化解眼前危机、怎么把队伍带出险境、怎么去完成上级赋予的穿插任务。出境时,将军率千军万马行,眼前,身旁仅有警卫员一人相伴,将军陷入深深的独立思考。
师长、政委脱险后,派人四处寻找毛将军。军务科长率两位警卫连战士,摸到了将军身边,他才离开原地。为稳定军心,毛将军压低帽檐,遮住了包扎。
这一夜,危险、危机一直伴随着这支穿插队伍、伴随着将军和士兵。万幸的是,越人不知情,否则,乱子大了。
上午,大家神情安定时,师基指接军区命令,向扣屯开进。
军前指和师基指的将军们,拄起拐棍,率麾下向新目标穿插。前方的路有多危险、有多少敌人在伏击,不得而知,但这一切,都挡不住将军的脚步、挡不住这支铁血穿插队伍的前行。